罗曼蒂克。
Romantic
发音的时候，需要用舌尖碰触牙齿，感觉轻快地就像是要吟唱出来一样。
明诚看着教英文的女先生讲到这个词时，脸上有些梦幻的表情，一丝不苟的把这个词抄了下来。
 

这个词他不是很懂。
事实上十岁才启蒙的确晚了一些，而且明家为了给他最好的教育，送他去的是上海最好的洋学堂。来这里的多是上海滩的富家子弟、名门望族，教育良好。
好在他天资很好，又肯用功。就算是功课上一开始有什么不懂，总会多花一些时间自己弄明白，不需要求助于任何人。
除了明家的大哥，明楼。
但事实上也不是他主动请教明家大哥的。
三年了，阿诚在明家还是不怎么爱说话。他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，安安静静的读书，安安静静的吃饭，安安静静的做每一件事。很听话，也很沉静。并不是他不愿意开口，只是在那样一个空旷华丽的大宅里，每说一句话都有回音，他不知道哪个角落适合他发出声音。

后来明家大哥在饭桌上说，大姐，你不用担心。阿诚的事以后就交给我吧。

明家大哥伏下身看着阿诚，他的眼睛明亮又温润，他说从今天开始，你就姓明，你叫明诚。从今天开始，我就是你大哥，我来教你。
于是，阿诚变成了明诚，他每天又多了一件事，安安静静的跟着大哥。

只是他还是很自然的叫他，明先生。就好像他称呼大小姐和小少爷一样。
之后，阿诚发现其实大哥身后那个位置，说话再也不是自己的回音了，明家大哥总会第一时间回应他

怎么了，阿诚？
就算是他闷头走路一不小心撞上去，明家大哥也只会回过身蹲下来问：“怎么了，阿诚？”

大哥不会像大小姐一样一脸怜爱的看着他喋喋不休，也不会像小少爷一样猴儿一样粘着他贴着他强迫他说话发笑。
所以他越来越喜欢跟在明家大哥身后的感觉，偷偷学着他穿着皮鞋走路时的样子，学他眯起眼睛抿起嘴唇微笑，学他对着镜子如何整理自己的领带，甚至讲话时的抑扬顿挫……
当阿诚已经习惯了明家大哥低沉柔和的声音后，他也急于想要模仿，但他暗暗忍住了。
他已经明白明台是全家的宝贝，但只要他能忍住，明家大哥背后的位置就还是他一个人的。

就好像明家大哥一个人在阳台喝茶的时候，会摸摸胡闹的明台小少爷的头让他去找大小姐，却只让自己在一旁看书一样。

怎么了，阿诚？
听到熟悉的声音，抬头看到的是来接自己放学的人。
彼时上海的街道依然繁华，即使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，马路上也熙熙攘攘。人们在雨幕中奔走，而接过自己的书包，牵起自己手的明家大哥却像另外一个空间出来的人似的，裤脚干干净净，手心干燥温暖。温暖到他禁不住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。
怎么了，阿诚？
明家大哥看着他微笑，却不像询问，很自然地摘下自己的围巾给他仔仔细细围好。

富有诗意，充满幻想。
这是先生对罗曼蒂克的定义。
被明家大哥牵着手，在伞下慢慢走着，他的身高很高，伞却打的一点都不高，阿诚忍不住抬头看他的侧脸，如墨的眉眼好像随时可以氤氲在水汽中一样。
富有诗意，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感觉。
阿诚也有背诵过，但不知道是唐诗三百还是西洋的十四行诗？能想起的，只有阳光明媚时，明家大哥坐在后院草坪上手捧诗集的样子。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混合烟草的干爽气味。
诗意他不知道，但诗人，肯定就是那个样子。

路过卖生煎的摊子，明家大哥放慢了脚步。
阿诚咽了咽口水，深秋寒雨中热气腾腾的生煎让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。随后一个温暖的纸包就到了他手里。
充满幻想。
不可思议。

大口吃着生煎的阿诚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是弄懂这个词了。
有点讨厌飘零的细雨打湿大哥额前发丝的感觉，一瞬间也觉得那把黑色的大伞过于笨重了。

他拉着大哥，走到可以避雨的屋檐下，很郑重的把伞接过来，像大哥一样，抿起嘴微笑，说，
大哥。
你……你叫我什么？
大哥，我今天学了一句新的英文。
他抬头看着大哥略显惊愕的表情，眨了眨眼。原来，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比大哥肩膀还要高了。
romantic，罗，曼，蒂，克。

明楼楞了一下，笑了起来。阿诚自顾自很迅速地把围巾摘下来，替明楼戴回去。
大哥，先生说，罗曼蒂克是充满诗意和幻想的意思，对吗？
对。
大哥喜欢罗曼蒂克吗？
阿诚，你叫我什么？
大哥。
谁？
阿诚的大哥。
那阿诚喜欢罗曼蒂克吗？
阿诚喜欢罗曼蒂克的大哥。

明楼大笑起来，捏了捏他的脸，说，
很妙，阿诚，那的确是一个很妙的词哦。
那个深秋下雨天的傍晚，在上海熙熙攘攘的街边，他用拇指擦掉阿诚嘴角留下的汤汁，擦得阿诚两颊都微微发烫。

多年以后，阿诚义无反顾一步步变成明管家，明副官，明助理……无论何时提到这个词，想到的依然是那个很妙的，飘雨的日子。

+END+

定义为忠犬成长记好了，所以说再孤僻的男孩也是可以为爱成长为男人的嘛

 @松仁杏子梅长苏 （幼年——算是吧——梗）

 @Luvivia （暧昧——勉强算吧——梗）